多面秦晖
——他的小清新与重口味
文:金雁 编:先知书店
如要论话题来讲,无疑秦晖是很有说头的人,他的长相和处事风格容易给人以欺骗性,很多人都认为他是个书呆子类型的人物。错!他只是由于眼睛不好,形成了高度集中的习惯,在他思考和写作的时候很容易进入问题而忽略其他,显得有些痴态,其实就他的性格来说,他是一个很好玩、兴趣广泛甚至有时会耍赖、很有喜感的人——金雁(中国政法大学教授,秦晖夫人)
秦晖喜欢唱歌,拿起简谱就能唱,且音准很好从不跑调。但是KTV里的流行歌曲他一首也不会,他唱的歌全是和历史知识有关或者与他的研究相辅相成的。比如“二战”的、政治的、宗教的、国歌系列、外国情歌,甚至包括采风的“酸曲”之类。上世纪80年代我们还没有电视的时候,自己也不做饭,每天从食堂吃完晚饭出来,都要到附近的菜地或麦田里去散步,这几年由于获取信息的手段多样化,我们又恢复了过去的老习惯,散步成为晚饭后的保留节目。我们每天的散步都有一个话题,一般说来是以相互讲历史为主,或讲中国通史演绎,或全世界10万人口以上的城市一个个地在嘴上漫游,但是也有一些七七八八古怪的题目,或者讲全世界的大河以及水库,或者讲兵器知识,或者唱《外国民歌200首》。这是老知青的保留曲目,凡插过队的人人都能唱几首,我知道像郑也夫、何光沪、梁晓燕都能张口就来,且音色很好,但是秦晖熟知的歌曲面显得更“刁钻古怪”一些。秦晖的音域不宽,音色比较单调,但听力记忆不错,只要兴趣高涨一口气唱几十首不在话下。为了不“大混战”,每次我们都定一个基调。有一年正月十五,我们在旷野里散步,混浊的空气使那一轮满月都变得黄黄的,有些凄凉和惆怅。秦晖突然兴趣所致唱起了词调,从一剪梅、贺新郎、菩萨蛮、忆秦娥、孤雁儿、蝶恋花,一首接一首唱下去,很好听,也符合当时的意境,有些中间歌词记不清的地方,就胡乱编排含混的带过。我很感动他为我唱的这些词曲,望着他想说点什么,可看他根本就没有理会我。可转念一想,能有幸成为听众也不错。这个发癔症的老兄,不是你想让他唱什么他就能唱什么,而是他信马由缰想唱什么你就只能听什么。秦晖改歌词的功夫也很厉害。比如《雪山飞狐》的主题曲,他过去为了吓唬女儿不要到处乱跑,把歌词改为《大妖怪》,“在马路边的高楼里住着一个大妖怪,那个妖怪他不吃别的专门吃小孩,妖怪的牙齿很锐利,它的爪子很厉害,捉住那小孩一口就将那小手咬下来”,以至于我们都忘记了原歌词。他的记谱能力很强,很多曲调张嘴就来,但是往往记不住歌词,所以改词几乎不假思索张口就来,且每次都不一样,很少重复。有次他看到电视上关于车臣“黑寡妇”的新闻,便随口哼起《回娘家》,把“左手一只鸡,右手一只鸭”改成“杀了一个人,放了一把火,安装了一个定时大炸弹,哎呀,怎么去见我的妈”。
如果要说秦晖的爱好,旅游无疑可以排在第一位。可能他在旅游时分泌出来的多巴胺比较高,这也许是童年时在地图上漫游的愿望能够得以实现的刺激,好像天下没有他不想去的地方。有一次有人来电话问他想不想去战乱中的缅甸,是我替他答复的,说“这个环节可以略去”,因为我知道,越乱他兴趣越高。还有人问他愿不愿去南美的一些小国家,说整个旅途会很辛苦,这些因素压根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,“火星他都愿意去”。我女儿曾把秦老爹戏称为是“天下第一导游”。他经常在出游时以“迷倒一票人等”而受到赞誉,甚至可以说即便是“当地通”,也对他如此熟知当地的掌故惊讶不已。他的解说加上图片,立马就可以成一篇图文并茂的佳作。女儿曾列出与秦老爹出游的三大好处和三大劣处,我基本认同。与秦晖一同出游的好处在于,第一,他的导游是有历史厚重感的,而且真实,绝不是旅游点上那些说得天花乱坠的故事可以比的。他就像考古挖掘现场一样,会按文化累积层来一层层递进地讲清因果关系,有文字记载,有旁证,有争议之处,一下子便能显现出历史学家与导游的区别。他经常能从导游附会添加的“野史故事”中听出破绽,加以纠正或指出逻辑漏洞。很多专业导游就怕遇上这种“较真”的学者。第二,他的讲解是立体感的,上到自然资源的山川河流、矿产储备、下到建设开发、拆迁征地等社会问题。他的导游是有现实感的,有人文关怀以及比较意识的,所在国家的国歌、党派政治人物无一不关心,无一不涉猎,而且往往还会与中国联系起来比较。我们很多次在国外陌生的城市里穿行,一行人里,语言好的有的是,但认路的能力比他更好的,我还从没有见过。他带着我穿大街过小巷,沿途还不忘顺便去几个有典故的地方,从来不走重复路;正当我怀疑他带的路是否正确时,往往柳暗花明又一村,不知道从哪个小胡同里钻出来,酒店就在眼前。当然,秦晖的这种导游方式也不是没有短板,他的那一套不是所有人都买账的。我有时就嫌他厚重有余轻松不足,知识性过于密集,趣味性不足,只考虑自己不考虑他人。与秦晖一同出游的三大“短处”,首先,他的旅行不是享受型的,而是受苦型的,甚至是自虐型的,因为他有“旅游兴奋基因”,别人不见得能够始终保持这么饱满的情绪。二十几年前在南京39度、40度高温的时候,他带我们去看南京大屠杀纪念馆,我们戏称,在大屠杀纪念馆的30万人后面要再加上三人,因为我们三人是“热死”的。在新疆吐鲁番盆地45度高温时,他在戈壁带我们去看古墓,我因为中暑差点没命断在古墓里。其次,由于他的安排过于饱和,总怕某一处地方的历史古迹有遗漏,每天都累个半死,再加上他是个“拍照达人”,用张鸣的话说,他一路走过去,“死的、活的、半死不活的,都要一网打尽”。
秦晖的作息时间之混乱,就像没有生物钟一样,经常是我起来的时候他躺下,他起来了我却按照正常作息该睡觉了。大部分时候我们居住得都很拥挤,人均居住面积只有几平米,我们家因为书多,就更显得凌乱不堪。我们开玩笑说,干脆把双人床换成单人床得了,反正是轮流睡觉,一张单人床足矣,还能节省些地方。这样的结果就是家里像废品收购站,自己掐在窄窄的一溜地方连胳膊都伸展不开写东西。按理说我们的住所不算太差劲,但架不住秦晖不断往里塞东西,家里的书到了都要“流”出去的地步,摆在门口的废旧报纸堆经常会垮下来,搞得从外面回来连门都推不开。如果恰好赶上我们俩连续有课的日子,那家里就到了要什么找不到什么的地步。我最窝火时常说的一句话是,“我们这一辈子最大的浪费就是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拿来找东西了。”这时候我就特别想让他出差出去几天,赶快归置一下,每次他出差刚一出门,我立马进行“大扫荡”式的清理工作,当然他的那些卡片是不能丢掉的,顶大不了就是摞一摞。我知道等他回来但凡找不着什么又该大喊大叫了,说每一个字头都有特殊的用处。秦晖并不高产,写作速度一点也不快,在网上大量查阅就不说了,光是在家里翻书,每次都像抄家一样,案头和床上堆得像小山一样。他的扩展能力很强,那种自然天成的特点处处可以流露出来。但就是这个过程往往滞后得不行,甚至超过构思过程,为此不知得罪了多少编辑朋友,答应人家的文章应该说是呼之欲出,但落实起来就比较困难,答应了不算数的事情经常出现。
由于秦晖的自学习惯,自然天成,从来没有个学科边际,想到哪就学到哪,关注到哪。这是与科班出身的人最大的区别,不老实呆在自己的专业“围墙”里种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,溜达溜达就蹿进了别人家的园子。所以问题意识特别广泛,常常是写着这个话题,又发现了一个关注点,这种“拓展方式”也是文章难以按时完成的一个因素。这个毛病到现在也没有改掉,作为编辑的女儿屡次约稿被“闪”,气得她说,“有时候真想把这种作者给杀了。”我想每一个向他约过稿、催过稿的编辑都有这样的痛苦记忆。秦晖的电脑经常坏,其频率之高超过常人数倍,我们周围的熟人、朋友、朋友的朋友、学生、亲属、同事,凡是稍微懂电脑的人,都为他修过电脑,几乎可以说该烦的人都烦遍了。曾有一位在清华读博的小姑娘是个电脑高手,不止一次地为秦晖修过电脑,占用了人家大量的时间,而且每次都是急茬活,十万火急,有一些东西等着要发出去。小姑娘毕业后本来可以留在清华,可人家坚决不留,到上海工作去了,我想这里面多少都有些“再别来烦我”的考虑。而且电脑对秦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,一旦电脑出了问题整个人就立马“毛”起来,完全处在不正常状态,不停打电话到处求救,走马灯般请人来帮他,那时他就像一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,我们娘儿俩都知趣地躲得远远的,知道这时惹他是自讨苦吃、自触霉头。而这时哪个电脑高手的编辑帮他一把,他肯定是最好说话的,绝对有求必应。秦晖老师真的是一个十分和善的人,拥有大学问,却一点也不自傲,平易近人。秦老师整个人都十分单纯透彻,就连他学习和写作的方法也显得很简单自然。
他的女儿秦蓓蓓说:“秦老爹有随手记卡片的习惯,经常是随便抓住什么纸头就写下一些想法,家里的一些废纸烂屑上可能都留有他的 ‘灵感’,于是他有个规定:片纸不丢!不能打扫他的桌子,谁若胆敢清理他桌上的东西, 势必迎来一顿咆哮。”这些卡片后来汇集成了《共同的底线》《田园诗与狂想曲》《传统十论》《南非的启示》等影响很大的著作。刘瑜老师说:秦晖先生很像是一个思想的管道工,哪里出现了认识和观念的严重堵塞,他就常常“赶赴现场”,进行疏通清理。他传奇般的知识面、记忆力和思辨力,总是能三下五除二,将一堆杂乱无序的论争梳理得一清二楚。读先生的书,让我有豁然开朗之感。
由于某种原因,秦晖老师部分书籍已被绝版,很多书在市面上已经找不到了。经过多方努力争取,集全了目前尚能找到的秦晖老师六部代表作,都是最适合阅读、也最宜收藏的版本。
正如张宏杰所说:“秦晖是个颇有几分英雄气的人。他就是《皇帝的新衣》里的那个孩子,只有他有足够的清澈和‘天真’说出石破天惊的话。”秦晖作品集库存所剩无几,十分珍贵,识别下图二维码,即可抢先收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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